讲两个吃的小故事

 

看了秋天的云和翰山有关吃的文章，让我想起了我那些年的经历和听到的两个小故事，现在写下来以飨各位。

 

我是1978年入学即为入伍的，学校在郑州。那时部队的伙食定量就如翰山所言，在全国各行各业中算是比较高的了。可这部队的伙食定量中有三分之一的是粗粮，这粗粮当时在郑州来讲主要有这样三样：玉米面、黑面、小米。我刚入伍时也不理解这小米它怎么能是粗粮呢？因为在那个食物和物质不丰富的年代，在华北大多地方，这小米可是孕妇和病人才能享受的东西。当时不总说抗战八年是靠小米加步枪打胜的嘛？到了解放后这小米倒成了粗粮了？黑面听上去也就是黑了点，不像白面那么白罢了，最多是全麦粉，也没什么了不起啊？可到过了一个星期真正吃到这些东西时，才发现这三种粗粮里反而那玉米面是最好吃的了。

 

小米不好吃，我后来慢慢才想明白，敢情这小米都是在国家粮库里存放了很久的了。它们一般情况下是备战粮，每隔一定的年头要定期轮换，这才拿出来到部队吃。这样的小米蒸出来的饭基本上一粒一粒的，干干涩涩的。有些米粒一点水份也没有，干得就像沙子。煮成粥是米是米，水是水。这样的小米饭还真是粗粮，非常非常非常的难以下咽。可当年的新鲜小米就不会是这样的，煮出来的粥，面上会漂着一片片米油。蒸出来的饭是滑润的，米粒会涨大。

 

黑面就更难吃了，这黑面是用小麦磨后，先把最高级的富强粉，也全是前75%的面粉筛出来，再把普通粉筛出来，剩下的除去麸皮，就是这样的黑面了。这面蒸馒头有个大问题就是总也发不起来，还有一股酸酸的味道。炊事班偶有能把这黑面蒸好的时候。那时候部队院校里经常会有来自部队的参谋等军官训练班，有一次我记得一个来自54军的参谋，个子大约有一米九零，穿得裤子也是肥肥大大的，他在路边给学院管后勤的副院长——位老八路提意见说：院长，你能不能好好管管这伙食啊，这馒头怎么总蒸得比我这裤子还肥大啊，还总是瘫成一滩？这样的意见也只能惹得那位老八路微微地一笑。

 

我那时候在学院时的最高纪录是一次吃五个大包子，同学中最能吃也不过是六个。我想我没能像秋天的云所描述的那样能吃，主要还因为是在农村时虽然吃不好，可没挨过饿。到学院后的训练量不大，主要是上课，体力消耗不大的缘故。

 

毕业后的一段时间里有两件事我是比较耿耿于怀的，一个是我1982年7月一毕业，到了年底就没了那三分之一的粗粮了。一个是我原来在学院时，住房里没有暖气，大家可以想见，在郑州冬天没有暖气是多么难受吧。可到了1982年底，这项也改了，国家和部队的建筑标准改了，由原来的黄河以南就没暖气改为淮河以南才没暖气。后来才慢慢想通了，国家的供应标准，是和整个国家的经济实力密切相关的。国家发展了，生活条件就会改善，也应该改善。

 

下面就讲我要说的第一个能吃的小故事。我1982年毕业后，按要求和规定要到连队当兵锻炼一年（这项规定在1984年也取消了）。我去的那部队是支工程部队，这工程部队吧，有个好处，就是他们因为每年施工，就会有一些收入，再加上自己可以养猪，这伙食水平就比我在学校时要好的多，没有粗粮，还天天有肉。我是一天三顿每顿两个大馒头，分到的菜一点也不会剩下。我的老班长是个年龄和军龄都比我大的多的老同志，他看我吃得那么香，就总对着我笑。我就问他，怎么了？老班长，是不是我太能吃了？他一笑后说，你这那里算能吃啊，我给你说个真能吃的人。他说到：大约是1974年底，这个部队从山东菏泽接了一批农村兵，新兵训练三个月后，在春节前分到了老连队。当过兵的人都知道，新兵连的伙食和老兵连队的伙食可以说一个天上一个地下。到了腊八那天，连长和炊事班说晚上改善一下吧，蒸锅包子，多蒸点，因为新兵不少。其中有个分到我所在连队的新兵，个子也不算高大。坐在那一口气就吃了十三个大包子，外加两碗粥。他吃完这些就坐在那动不了了，别人吃完后都陆陆续续地往回走，他还是坐在那不动。连长一看就明白了，这家伙吃多了。他把他们排长叫过来告诉他，你叫两个人把那家伙扶回去，可别说他啊，新兵吃多点很正常。也别让他剧烈活动，让他回宿舍就先躺下休息一会，然后再起来活动。他们排长就叫了另外一个老兵一起过去扶他。这两个人来到他的身边，一边一个人架起了他一支胳膊，正要往起抬他。这时只听他大叫一声：不要管我，还有包子没有？就这一声大叫，把食堂剩下的战友们全都给笑趴下了。

 

接着讲第二个。我离开了部队后的一年，在深圳的一个酒席上碰到了一个甘肃来的战友，他原来是空军的。我在酒席上大家说笑时，就把上面的那个故事讲给了他们听。讲完后，这个空军的战友说：老李，你说的这个，还不如我亲自经历的那个。我说你就给我们讲讲呗。他说好的。下面就是他讲的一个故事：

 

他说，我是1974年底入伍的兵，到1976年的年底他们部队接了一批新兵，有部分是从农村来的。也是刚下到老连队不久赶上了新年，新年前的晚上，连队包得水饺。有个新兵吃了105个水饺，这连队的水饺就和连队的包子似的，包得比一般地方的要大的多。这个新兵大约有一米八七高，在这个连队的一班，他们班还有个早一年的兵，个子比他略高一些。吃了晚饭，这个吃了105个水饺的同志也没什么，就走回宿舍躺下休息了。可他刚刚躺下没三分钟，连里的哨声响了起来。部队的人都知道，这新兵怕号，老兵怕哨。他听到哨声，也没当回事，还躺着。我是班长，我急了，就上去把他拉了起来，出门一看是在操场上集合。原来那天晚饭后，连长也不知道那根弦撘错了，要弄一次晚点名。晚点名的次序一般也就是集合好后，大家报数，然后连长或者指导员讲两句，没什么事也就散了。这次，当大家排好队，执班排长喊出报数时，我是第一排第一个，喊完一后，头还没转过来，就听到了那个新兵报出三，往左一偏头的时刻，一个饺子就从他的嘴里飞了出来。这饺子也没飞远，就落在了他的左脚的不远处，这家伙也句机灵，趁着稍息那个动作，他就将那只饺子趁机踩在了脚下了。全连报完数后，值班排长一声立正，和连长讲话前的一声稍息，他都没让他的脚离开地面。，一直踩着那只饺子。连长因为是临时起意晚点名，所以也没什么可讲的，讲了大约五分钟后，就是一声解散的命令。这声命令一下，我和另外几个看到他飞出饺子动作的战友就盯着他看他怎么办。这时候最具喜剧效果的一幕出现了。只见他轻轻地抬起了左脚，看着被他来回蹂躏了几下子的水饺，一声叹息：唉！敢情这饺子还是白菜猪肉的啊！